陆景辞的脚步没有停。

时间与空间的禁锢，只存在于赵凡的感知里。

事实上，世界依旧在运转。

夜风从厂房的破洞吹入，带着工业废墟特有的呜咽。

远处管道的水滴，砸在锈蚀的铁板上，发出单调的“滴答”声。

李茜脸颊上的泪水，已经蜿蜒到了下巴。

一切都没有停滞。

停滞的，只有赵凡的勇气，和他那份可笑到极致的狂妄。

他体内的那股力量，那道自魔域深处逃窜而来的残魂，正在发出无声的、最凄厉的尖啸。

它在恐惧。

它在哀嚎。

它用尽全力冲撞着赵凡的四肢百骸，想要撕裂这具躯壳，逃离这个让它魂飞魄散的源头。

求生的本能，压倒了一切理智。

“吼——！！！”

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，从赵凡的喉咙最深处炸开。

他脸上的肌肉彻底扭曲，双眼中的墨色浓稠得仿佛要滴落下来。

被无形力量钉在原地的身体，猛地爆发出海啸般的黑色气焰。

这不是他主动释放。

是那魔物残魂在极度恐惧之下，进行的最后一次、也是最疯狂的反扑。

它要用自己最污秽的本源污染这里的一切，制造混乱，只为求得那一线生机。

轰！

黑色的魔气化作无数条狰狞的触手，向四面八方疯狂爆开。

它们爬上生锈的钢铁桁架，爬上废弃的传送履带，爬上冰冷的水泥地面。

滋——滋滋——

刺耳的腐蚀声响成一片，令人牙酸。

坚硬的金属表面，在黑气的侵蚀下冒出滚滚浓烟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烂、崩解。

空气中的铁锈味，被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、混杂着腐肉与怨毒的恶臭彻底覆盖。

温度骤降，阴冷刺骨。
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
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这片混乱。

一缕黑气蛇一般缠上了李茜的小腿。

她身上的名牌牛仔裤瞬间被蚀穿一个大洞，白皙的皮肤接触到那股污秽之力，立刻变得焦黑，甚至冒出丝丝青烟。

剧烈的痛苦让李茜的身体疯狂挣扎，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，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。

这股恶臭，也飘到了温柒柒的鼻尖。

陆景辞为她隔绝了赵凡的视线，却隔绝不了这无孔不入的污秽气息。

她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。

太臭了。

比最肮脏的垃圾堆还要臭。

比淤塞了百年的下水道还要臭。

那股气息钻进她的鼻腔，让她胸口发闷，胃里翻江倒海，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变得肮脏起来。

她感觉自己干净的衣服，干净的头发，干净的皮肤，都被这股味道弄脏了。

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、无法忍受的洁癖，从灵魂最深处汹涌而上。

温柒柒用力拉了拉陆景辞的衣袖，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委屈和快要哭出来的鼻音。

“老公……”

她把脸蛋深深埋进陆景辞的胸膛，仿佛那里是世界上唯一干净的港湾。

她的鼻音很重，带着极致的嫌弃。

“好脏啊。”

就是这三个字。

轻飘飘的。

软糯糯的。

话音落下的那个刹那。

整个世界，绝对安静。

这不是陆景辞那种改写物理法则的支配。

而是一种更加古老、更加本源、更加不容置疑的……净化。